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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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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句话传出来,盛怀宁心顿时揪紧。

秋宴之上,魏谆这个宦臣来做什么?

没等她细想,门边走进来一道身影,魏谆一身深色衣袍,走进来到台下行礼。

皇帝面上笑着喊了起,连忙让人备了椅子,魏谆落座,似乎似笑非笑地往盛怀宁这边看了一眼。

秋宴之上热闹纷繁,管弦丝竹声不断,盛怀宁正想着要寻个什么样的理由离席,便听见咣当一声,魏谆桌案上的琉璃盏掉在了地上,滚落了两圈后,直接滚到了她桌前。

魏谆扬声喊停了歌舞,顿时四下的窃窃私语也停住,一时寂静无声。

皇帝面上甚至不见恼怒,偏头问他。

“这是怎的了?”

“这是盛府小姐吧,如果臣没记错,似乎是皇后娘娘的侄女?”魏谆笑眯眯地问皇帝。

皇帝瞥过来一眼,几不可见地点头。

“皇后娘娘如国之牡丹雍容华贵,盛府小姐这一身的气度也是非常人能比啊。”

盛怀宁自知魏谆不会真心夸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正斟酌着起身要回话,就听见魏谆说。

“咱家的酒盏掉到了盛小姐桌前,不如就请盛小姐替咱家将杯盏捡起来?”

此话一出,四下齐刷刷地看向盛怀宁。

上京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自然都知道盛家和魏府的那点事,如今见魏谆公然为难折辱她,要她做些下人做的事,便纷纷住了口,眼中流露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皇帝坐在上面,仿佛没听见魏谆的话一般,但盛怀宁心知,这是纵了他的意思。

皇后眉梢染上几分生气与焦急,刚要说话,就对上盛怀宁安抚的眼神,她施施然站起来,弯下腰将杯盏捡起。

见得她这样听话,魏谆眼中顿时闪过几分轻蔑。

他就知道,盛家女本事再大,也不敢在御前公然与他作对。

众目睽睽之下,盛怀宁一手端着杯盏,一步一步朝魏谆桌案前走去。

她步子极轻,面上带着笑,是最标准不过的贵女模样,甚至从她脸上看不出被折辱的气恼,除却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冷意。

到了近前,她看着魏谆轻蔑地倚在座椅上,像是心血来潮一般,主动开口。

“不如臣女为魏大人斟酒?”

这琉璃盏都落在地上了,如何斟酒?

魏谆蹙眉刚要斥她,却见盛怀宁径自拿了身旁宫女手中的酒,倒满了一杯。玉琼酒透亮,她稳稳地端过递给魏谆。

“杯盏都落到地上了,如何斟酒?盛小姐可是故意轻视咱家?”他眯了眼,尖利的声音落在大殿。

“呦,臣女倒忘了,这杯盏是落到地上的。

尘埃泥堆里滚过的东西,到底是脏的,洗与不洗,或者换一身皮囊,都改不了这肮脏的样子。”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眼,缓缓说道。

什么意思?

魏谆额角跳了跳,觉得她话中有话。

下一瞬,却见盛怀宁敛了云袖,那如玉的容颜之上露出点笑,在魏谆要吃人的目光中,将手中的这杯酒,顺着倒在了魏谆面前……的地上。

“如此倒酒规矩只有丧酒,盛怀宁,你故意诅咒咱家?”

盛怀宁仿若不闻他的话,一杯酒倒罢,她扬手将手中的杯盏砸到了地上。

杯盏滚落在地上,瞬时四分五裂。

飞溅起的碎屑在大殿里滚着,众人一时俱是屏息凝神,没人想到盛怀宁敢在大殿之上,做如此僭越的举动。

这与挑衅何异?

皇帝眉眼沉了沉,刚要说话。

“皇姑父,这批江南上贡的琉璃盏用着不好呢,只怕是那边的巧匠又偷懒了,您看这魏大人与侄女,都觉得这杯盏拿的不舒服呢。”

盛怀宁笑意盈盈地转头,扬着一把好嗓音与皇帝说话。

眉目间更是带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灵动,仿佛真是与自己“姑父”随意抱怨一句,语气更满是无辜。

可她一句话将魏谆与自己说在了一处,就是明明白白告诉皇帝,若觉得她御前僭越随意砸东西,就得把魏谆一并治罪。

魏谆怒极反笑。

“拿的不舒服也不能随意将酒倒了吧,若盛小姐手不能拿,还要这双手有何用?”

“臣女的手自是有用的,臣女倒觉得这大殿里宫女太监们的手更无用些,不然方才魏大人的杯盏掉落,怎的无一人有眼色地去拿,还要等着魏大人开金口喊臣女去捡。”

盛怀宁不见恼怒,一句话轻飘飘说罢,将魏谆欲要问罪的意思堵了回去。

大殿一时更安静,连风吹的声音都听得清楚,魏谆在宫中一向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如今却觉得见了盛家女两面,竟已经恨不能将她剥皮拆骨。

只还没等魏谆说话,台上皇帝忽然朗声一笑,在盛怀宁不解的目光中说。

“宁儿说得对,朕明日就斩了那批匠人,换些好的杯盏留待下次宁儿来宫里。”

而后又朝魏谆缓缓道。

“既是杯盏的错,就无需再怪宁儿了。”

帝王开了口,魏谆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死死地瞪着盛怀宁回了桌前。

因着这一场闹剧,后半场的氛围自然比不上前面更好,众人说话用膳都细声细语,唯恐惹怒了那位才碰了壁的魏大人。

亦有人好奇地看着盛怀宁,心惊于她这样聪明又胆大地从魏谆手里讨了好。

看来京中流言也并非全然不能信,这盛家女好似比着前些年,是更厉害了些。

宴席之后才是赏花,皇帝与魏谆用完膳便纷纷起身离开,仍是由皇后带了贵女们去御花园赏花。

“小姐,魏谆出宫了。”

茯芷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盛怀宁扬了扬眉,觉得是个极好的机会,在此时去魏谆宫中看看。

留了茯芷去告知皇后一声,盛怀宁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秋宴正是忙碌,来来往往的宫人很多,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倒也没惹人注意。

魏谆的宫殿离后宫极远,是个顶偏僻的地方。

这太监掌权十年,旁的事没做,倒是好生给自己修了个宫殿,宫外有一处院子不说,宫里的这住所极大,她走到了宫门前,便注意到门前守着的侍卫们。

还有暗处涌动的,那点压迫与气劲。

竟有不少暗卫留在这外面守着。

但盛怀宁并未打消进去的念头,她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过酉时,再没等多久,就要天黑了。

心里有了主意,她原路折回了御花园,言笑晏晏地跟在皇后身侧赏了一场秋日的花。

直等夜幕垂下,才又换了一身衣裳,悄无声息地从魏谆宫中的侧门进去。

她轻功极好,在夜色里瞒过暗卫不是什么难事。

可进了宫门里面,却发现院子里的守卫更多,几乎十步一站,有人进去压根无所遁形。

她小心地避开了侍卫,来到了魏谆的书房外。

书房里一片漆黑,她不敢点灯,只摸索着进去,到了桌案前。

书房是个最重要的地方,她猜想魏谆若有东西,必然也会选择放在这。

她手心里攥了一颗自皇后宫中拿来的夜明珠,悄然在昏暗的屋子里散了点光。

她顺着这点微弱的光看向桌案,低头翻找起来。

桌案前大多是魏谆在宫中闲来无事写的字,这死太监对外是一副修身养性的样子,笔墨倒是沾惹了不少。

盛怀宁无意看这些,囫囵地翻罢,就知道魏谆应当不会把东西放在这么惹眼的地方。

她缓缓回头,巡视了一圈屋内。

这书房里……应该是有暗格的。

她顺着桌案后的墙壁轻轻摸索过,巡了一圈,手下碰到一个凸起。

盛怀宁心中一喜,又不敢大意摁下去,刚要上前仔细瞧一瞧这暗格,忽然察觉到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下一瞬,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窗边翻进来一个身影。

她顿时心中大骇,手中运起掌风要抢占先机出手,可手刚一抬起,她触及对方逼近过来的样子,忽然眼神一变,手中的掌风收回去,连眉梢的杀意都藏了个严实。

谢离极快地走到她身侧,手中匕首轻巧地抵过来,一句话低声落下。

“别声张,不然你今夜别想活了。”

“太子殿下放心,臣女心中有数。”

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边,谢离一怔,随后隔着夜行衣与那一层面巾,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盛怀宁?”

盛怀宁轻轻点头,算作应了声。

谢离眼中戒备不减。

“宫中戒备森严,盛小姐倒是好本事,能躲过重重暗卫进了魏谆的书房。”

心知这是怀疑,盛怀宁面露无辜。

“我自然是没本事,是盛府的暗卫带我进来的。”

她方才招式出的快藏的也快,自然有把握谢离没看到。

听了这话,谢离看过去一眼。

盛怀宁在他匕首下也一动不动,甚至最开始他过来时,还瞧见她眼中的慌张与害怕,与寻常贵女的反应无异,只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也亮得很,应当是真的不懂武功。

谢离稍稍松了手,随意问她。

“来找魏府通敌的证据?”

“只是随意……”

“你能查到的东西,孤也查的到。”谢离看过去一眼,语气极淡地打消了她想蒙混过关的念头。

盛怀宁顿时也不再瞒,顺着点头。

“太子殿下英明。”

“你来了这么久,可在书房查到了什么?”

听了这话,盛怀宁歪头想了片刻,指着一旁说。

“这似乎有个暗格,我怀疑是魏谆藏东西的地方。”

她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找到的端倪说出来,谢离似愣了片刻,似乎没想到会如此轻易让她开口。

盛怀宁仿若不觉他的眼神,指着那暗格说。

“太子殿下去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人的了。”

她语气诚恳又平静,见了谢离往暗格处走,嘴角勾起些几不可见的笑。

这暗格到底有没有机关还两说,她让谢离先看,若是发现不对,自己能及时逃走。

若是没发现不对劲,还能让这位太子殿下放下戒备。

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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