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相府开始办起了丧事,不过一日的时间,门前的东西便都置换了下来,挂上了白布和灯笼。
来打探的人,看到这门口的东西,自都明白了。
“陛下,如今相府已经在办丧事了,镇国公主真的,死了。”赵公公说道。
“他烧的?”大启帝问道。
“陛下,是三殿下亲自烧的,想着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过二人到底没成婚,丞相大人自讨回去了。”赵公公说道。
既然如此,还闹这么些事情做什么?
大启帝嗤了一声。
“陛下,镇国公主,死了,真是可惜!”赵公公说道。
大启帝点点头,说道:“是个厉害的人,可惜,她命不好。”
一个寡宿星命格的人,他本也是不舍得的,可若是继续留着,便是祸国妖人,是断断不能留的。
他可惜,却也果决的放弃。
大启帝看了眼赵公公,说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自然没有,只是觉得,镇国公主就这么死了,当真是可惜了,否则,定能助陛下大展宏图。”赵公公说道。
大启的江山开阔,需要晏臻这样的人才,她已经帮助大启帝开了北陆,拿下两座城池,还有数个岛屿。
如今却突然死了,自然是可惜的。
大启帝顿了一下,心情一下全无。
他搁下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人罢了,人,大启难道还少吗?
一定还会有这样的人出现的。
幻音坊里。
最高的那间房间里,如今换了新的花魁。
夜幕降临,幻音坊越发的热闹。
房间里此时燃着烛火,花魁乔百媚将东西交给面前的人,说道:“迅速送回去,告诉门主,人已经死了。”
“是。”
那人拿着东西悄悄离开了。
乔百媚穿好衣裳,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容,眉间一点朱砂,唇色嫣红,高鬓云簪。
在这里以色侍人,也是为了大业。
城北的一处府邸里,此时也是点起了灯火。
房间里,男子手持着面前的扇子,看着上面的女子画像。
死了!
“左护法,要夜探相府吗?”一人问道。
男子摇摇头,说道:“我自己去。”
“是。”其他人不作声了。
男子合起折扇,一跃上了最高的屋顶,能看到不远处的丞相府,此时也是灯火通明,能看到楼房之间都挂着白布。
怎么就死了?
那所谓的寒症发作,病死了吗?
男子从墙头上下来,直接出门去了。
他顺着长长的街道,一路走到晏相府,立在门口便看到紧闭的大门,白灯笼,白布花,怎么都不像是假的。
他赶到这里,却发现人已经死了。
他打开扇面,伸手抚了抚面上的画像,转身回去。
迎面一个少女擦身而过,男子直接离开了。
少女也脚步不停,手里提着东西,一路往城南去。
抬起头来时,露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左右两边的屋舍门前灯火照耀下,能看到上面有一道红色的胎记。
晏臻拢着宽大的斗篷,长长的头发随着走动轻轻晃动。
她顿了下,停下脚步看着那边走远的男子,慢慢的凝起眸子来。
顾文君。
他怎么会在这里?
烟国的人来到大启,住在城北,是烟国使团吗?
晏臻心里多了几分警惕,回到城南,从侧门进了雅阁,进入后院。
“庆儿。”身后,有人喊了声。
晏臻回头看去,笑道:“娟儿,何事?”
“你才回来?细娘找你呢。”娟儿说道。
“我放下东西就来。”她应道,一面去了小楼,进去之后将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才出去。
到了雅阁一楼的一个雅间,晏臻敲了敲门。
“进来吧。”雅间里传来柔柔的女子声音。
晏臻拉开门进去,里面是一方茶几,还有一个火盆,热着滚水的炉子,和好些茶具。
她进去,在细娘的对面跪坐下来。
“后日,我们要去城北的顾府一趟。”细娘说道。
城北,顾府?
不知怎的,晏臻立时想到了顾文君。
“是,听细娘的。”晏臻笑道。
她伸手,开始做茶汤。
细娘依着软枕,一张面若桃李的面庞上点着好看的红妆,唇色艳艳的。
墨无言手低下的人,真没有哪个是简单的。
她浅笑,将茶汤做好了,推到细娘的面前。
细娘这才起身端起,饮了一口。
“真是好喝。”细娘说道。
“粗略手艺,不如细娘做的好。”晏臻谦逊的说道。
“行了,我说你好你自然是好的。”细娘说道:“顾府,是烟国顾氏人居住的府邸,烟国的饮茶习惯与我们的大有不同,这次将我们请去,是想要品尝我们大启的茶色,自不能丢了脸面。”
“是。”晏臻点头,又听细娘讲了些茶道,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回到房中,她坐在桌案前,打开买回来的纸包,拿起一块放入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
夜色浓浓,一道影子从暗处跃上墙头,然后悄无声息的顺着暗处的影子溜过去。
巡夜的护卫毫无所觉,待人走远了,那人重新出来,往更亮堂的灵堂那边去。
还未靠近,便能听到哭声。
哭声混杂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哭声撕心裂肺似的。
若是假的,怎么可能会哭得这样悲痛难过?
“我的臻儿,你怎么就走了?”一人哭喊着。
“夫人,您仔细身子,再这样下去,您身体受不住的。”有人安慰劝着。
顾文君隐身在暗处,突然,他看到另一处也有个人,在偷看灵堂那边的情况。
来打探消息的人,不止他一个。
灵堂燃着的灯笼,垂花丧棒,哭声,还有那口棺材。
跪在棺材前的人,烧着烧料一面哭喊。
真的死了!
顾文君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只知道堵塞得厉害,似被人掐住了心脉。
他不想再看,转身又悄悄的离开。
同样得到答案的人,也都离开了相府,回去禀告各自的主子。
清晨,天亮堂起来。
晏竹笙已经跪了一夜,他并没有哭,面前的火盆烧料一次也没断灭。
周管家忙了早晨的事宜,过来看晏竹笙还是如昨夜的姿态。
他走过去,将大氅盖在他身上。
“公子,你回去休息吧。”他说道。
晏竹笙没有说话,伸手抓起一把烧料扔进火盆里,眼前似能看到二姐的笑容。
他愣愣的,说道:“二姐。”
周管家听到他的喃喃,眼眶红了,他抬起头压下那股酸意,说道:“若是二姑娘泉下,知道公子你这样,一定很难过。”
“周管家。”晏竹笙咬牙瞪眼说道:“我二姐没死。”
说着没死,可是他还烧着烧料,还跪着守灵。
死了。
哪里会没死。
人都会死的,只是早和晚罢了。
“公子,这里我守着,你回去休息休息,再过来吧,不然你身体受不住的。若是二姑娘出丧,你累倒了。”
余下的话,不用说都能明白。
晏竹笙顿了顿,从蒲团上起身,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
周管家压下难受,想要跪坐下来。
“爹。”身后,传来女儿的声音。
周管家回头看去,说道:“月儿,回来了?”
“嗯。”周巧月走过去,在旁边的蒲团跪下来,父女两一起抓烧料扔在火盆里。
“姑娘的产业,我都好好守着,护着。”周巧月说道。
周管家点点头。
“多准备些好东西,给夫人和大姑娘补补,大姑娘的身子,更是需要注意。”周管家说道。
“银杏看着呢,银杏从悬壶居回来,一直陪在大姑娘身边的。”她说道,一顿之后又敛眉:“爹,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