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晏臻眼含浅笑,让开请晏夫人进门,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二人面对面。
“夫人还想喝什么茶?”晏臻笑问道。
“随意,你做什么茶都行。”晏夫人说道。
晏臻开始做茶,这次很简单,只是泡了一杯龙井,放在晏夫人的面前。
龙井的茶叶沉淀在青花瓷杯盏底下,浅青黄色的水,很好看,味道也很香。
晏夫人笑容更大,目光落在面前那张普通的脸上,都是温柔。
她端起茶盏轻轻浮动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涩中回甘,这味道,真好。
她笑着放下茶杯,看面前少女也是浅尝一口,熟悉的动作,如葱白般好看的修长手指,一头黑亮的长发。
晏夫人扭头,不经意似的抬手擦了擦眼角。
晏臻放下茶杯,看晏夫人手放在桌面上,这一双手……
晏臻伸手搭在上面,握住她的手。
“夫人这手真好看,我有一个手钏,倒是想送给夫人。“晏臻说道。
手钏从旁边拿上来,打开。
晏夫人笑看说道:“怎好让小辈送东西,我也有一个。”
说着,见手钏拿出来戴在晏臻的手上。
看着晏臻手腕上的青绿镯子,晏夫人笑道:“很合适,多谢你的茶。”
“也多谢夫人的手镯,小女从很早以前就想认识夫人,今日终于得空遇见,是我的荣幸。”晏臻说道。
隔壁的雅间,一个个的人听着,看着人从这边离开。
晏相府的马车走远了,再看到那少女从雅阁出来,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去。
有人跟了上去,要打听这接近晏夫人的少女是谁?
跟了半响,看到少女在一处富贵家的宅院停下,进了宅院大门之后,门砰的关上了。
原来只是个普通少女。
跟随的人看过,转身不在意的走了。
门内,晏臻往里面走去。
一人走了过来,陪同在身边说道:“已经走了。”
即便晏臻死了,但晏相爷还活着,对那些人来说,晏家仍旧重要。
晏相爷一直与大启帝感情好,若是除去君臣关系,必然是极好的朋友,甚至是兄弟。
关在缉查院的地牢里,终究不是杀掉,也不是革职。
他还是丞相,还是百官之首。
“跟随的尾巴有沈家的,还有宫里的人,甚至还有烟国的人。”
烟国?
晏臻一愣。
烟国的人能够怎么会在意她?不可能吧?
“是烟国的,应该是顾府那边派来的人。”刀砌说道。
晏臻捧着手炉闻言说道:“顾府的人来监视我母亲,必然是有别的什么算计,缉查院的地牢固若金汤,想要闯进去做什么事都难如登天,父亲倒是安全,就是我母亲阿姐他们。”
“公主放心,都有人保护着的。”刀砌说道。
那是晏臻的家人,墨无言早就安排了人暗中保护。之前文尚书府发生过一次已经够吓人了,如今更是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晏臻点点头,再看向一旁。
“殿下呢?”她问道。
如今已入夜,该忙碌的事情忙完,却还不见人回来。
“殿下事情未完。”刀砌说道。
既然没完,晏臻也不多想,刀砌告退出去。
房门重新关上,内里黑漆漆的。
为了不暴露自己,晏臻都是熄着灯呆在墨无言的房中等他回来。
因为昏暗,不过有地热倒也暖和,晏臻躺在床榻上睡觉。
这么早自然是睡不着的,晏臻手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臻儿。”晏夫人看着面前的画像喃喃道。
“嫂子,又想臻儿了?”晏悦怡说道。
晏夫人回神,点头说道:“臻儿应该过得很好吧?”
这话可真不知如何回答,晏臻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晏悦怡走到旁边低头看,画像真是画得很像,几乎传神。是用彩色石墨笔绘画的,卷在卷轴里。
真好看。
只可惜,红颜薄命。
晏悦怡叹了口气。
晏夫人回头看她说道:“收起来吧,不看了。”
睹物思人确实难受。
晏悦怡点点头,看晏夫人收起卷轴放回锦盒里。
“说起来,那雅阁遇见的少女真是个奇怪的人,也不知是什么人家的姑娘,做的一手好茶。”晏悦怡说道,想起茶汤来了,仍觉得回味。
晏夫人听了笑道:“是个可爱的丫头。”
她手覆在手腕上,戴着的手钏有些重,她很喜欢。
“这手钏价值不菲,说送就送给你了,可见是个大方的。”晏悦怡说道:“到底是什么人呢?”
自然是她的宝贝女儿。
晏夫人浅笑,与晏悦怡岔开话题,闲聊半盏茶之后各自休息去了。
吱呀!
门被打开,墨无言将大氅脱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点燃桌上的拉住。
黑漆漆的卧室立刻亮了起来,墨无言走进去,看到晏臻躺在床上。
他笑着过去低头看,却发现她睁着眼看着他。
“怎么还没睡?”墨无言问道。
“你才回来?”晏臻说道,坐了起来。
“嗯,忙着,倒是叫你担心了。”墨无言笑道,看她那张脸蛋就忍不住想捏,想抱着他。
不过刚从外面回来,他身上还沾染着寒气。
晏臻下床去倒水喝,坐下来说道:“先吃饭。”
“你没吃?”看着边上的食盒,墨无言愣了愣。
“等你呢,所以没吃。”晏臻打了个哈欠,一面把饭菜拿出来,不过都冷了。
晏臻并不在意,拿筷子就要夹来吃。
墨无言拿掉她筷子说道:“已经凉了,我去拿热的。”
“这么晚了,灶上也是熄火了吧,哪里还有热的,就这样吃。”晏臻说道。
她肚子饿,已经不想计较这些了。
墨无言皱眉,摇头不愿意,自出去了。
看他坚持,晏臻放下筷子等,过了一会儿,墨无言端着新的过来,都是热的。
一一摆在桌面上,墨无言笑道:“你看,这不就是了吗?”
“是是是,快吃,吃了睡觉。”晏臻笑道。
笑着,又忍不住张嘴打哈欠,睡一觉没睡多久,如今起来确实很犯困。
她微微垂着眼帘,边吃。
“机关确定了,明日我们进宫。”墨无言说道。
晏臻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终于要收网了。
将肖钺处理掉之后,等着的就是正在赶来大启的烟国使团里的容寻。
就要走到这一步了,晏臻却突然有些难受。
墨无言当即看得出她哪一点隐藏的心情,问道:“怎么了?”
“郡主的事。”晏臻说道。
肖睨彩将她视作最好的朋友,为了一个死去的朋友,连王帝的圣旨都想要违抗,想要离家出走。
明日之后,肖钺会被如何呢?
结果恐怕是一个死,甚至整个肖王府都会覆灭,没人能活下去。
晏臻抿着唇。
这个将她视作好朋友的人,明日之后,恐怕会恨死了她。
想到这里,晏臻就心里发苦,满嘴不是滋味。
然而本就是预料中的事情。
“别多想。”墨无言说道:“此时只肖钺一人所为,肖王府的人都是无辜的,父帝定然也知道。”
“嗯。”晏臻点点头。
但愿如此吧。
若当真走到哪一步,晏臻叹了口气,若当真走到哪一步,她不知如何偿还肖睨彩。
辜负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难受的事情。
密室里,肖睨彩睡得安稳。
密室的门打开,晏臻走到旁边坐下。
手中举着的灯笼挂好,她看着肖睨彩睡梦中的样子。
有时候,人必须要做出抉择来。
小义还是大义。
若是肖钺当真如此,不能将他抓住绳之以法的话,接下来便会是大启封国的交战。
必定会起战事的。
她,没有办法。
“对不起。”晏臻喃喃说道:“对不起,睨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