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顾文君第一次进晏相府，对他来说是新鲜的，也是陌生的。
晏相府屋舍布置很是淡雅，多以树木花草为主，亭台楼阁都在期间林错，彼时树木都落了叶子，只剩下枯树枝。
可所有的树枝上，都挂了彩带，彩带五颜六色，风一吹便飞扬起来，让冬日的单调多了春夏的色彩。
很温暖的环境。
顾文君忍不住停下脚步，看树枝上的彩带。
“这些是……”他问道。
周管家已经习惯了旁人进门之后对树枝上彩带的提问，笑道：“这些，是我家公主的意思，说是冬日寒冷单调，外面树枝丫子都没了色彩，人越发不愿意出门，只想在温暖的室内呆着到底不好，便叫人做了彩带，彩花，彩球等挂上。”
新意，确实让人瞧了欢喜。
“别家没有？”顾文君问道。
烟国没有那么寒冷的冬日，烟国的冬日依旧树木常青的。
“这个，不知。”周管家说道。
一路走进去，遇见的婢子仆妇，小厮护卫来来走走都面带笑容，谈笑之间见人也是招呼见礼。
这晏相府，看似没有什么规矩，其实也是规矩。
这府里的人，面上都是愉悦之色。
真是，好让人欢喜的主子家。
在待客正厅请坐，婢子将茶水奉上。
边上的碳炉燃着，很暖。
顾文君将折扇放在边上，端起茶盏拂了拂飘起的茶叶，浅尝一口。
“公主去了哪儿？”顾文君问道。
直接问旁人的行程，这不适合。
周管家看他的眼神并无差异，旁边候着的婢子却微微皱了眉。
周管家挥手让婢子出去，揖手说道：“顾公子，这个我不知。”
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顾文君浅笑，并不追问。
答也好，不答也罢，他都无所谓。
这边安静的等着，主家的其他人也不来招待，周管家陪在室内，顾文君更是怡然的坐着，也不见尴尬。
“姑娘，姑娘，这个不能玩。”
这时，外面传来少女的喊声，夹杂着稚嫩铃铃笑声。
“姑娘，您小心点，哎呀，这太高了。”
“姑娘，您下来，奴婢给您做，做莲子糕可好？还有，还有香香的核桃酥。”
女孩稚嫩活泼的笑声，婢子的急急说话声，还有边上仆妇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很吵，却并不惹人烦。
顾文君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看。
只见那边的高高树上，一个穿着粉色袄子的少女举着个竹筒，正接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下雪了，而且比方才的更大了。
“姑娘，姑娘，咱们下来接，一起接，接了回头做核桃酥莲子糕，可好？”婢子说道。
“不要你做的，你做的不好吃，我要臻儿姐姐做的。”少女说道。
一双大大的眼睛，肉嘟嘟的脸颊，扎着两只总角，后面长长的头发则垂散下来。
竟然有这样可爱的女孩。
顾文君忍不住跟着笑，问道：“这是公主的妹妹？”
“是师妹。”周管家浅笑说道。
灵儿的身份只要随便打听都能知道。
顾文君笑着，忽然看到灵儿从树上飞跃下来，轻飘飘稳稳的落在婢女的面前，手中的竹筒宝贝一样捧在手里。
好厉害的轻功。
顾文君有一瞬呆滞，目光落在灵儿的身上，多了几分探究。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是这轻轻一跃，他便看得出来，这小女娃的轻功极其厉害，甚至……在他之上。
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
“灵儿。”
柔柔的呼唤声拉回了顾文君的思绪，他看向那边，眼中多了几分难掩的喜色，可转瞬又多了几分不悦。
晏臻的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
墨无言。
“公主，三殿下。”仆妇婢子等行礼。
“臻儿姐姐。”灵儿看到晏臻，欢喜的跑过去一把抱住晏臻的腰。
晏臻也轻轻抱住她，说道：“怎么在这儿？”
“这棵树最高，我跳上去，给姐姐弄了好多白白的雪花。”灵儿笑道，献宝似的把竹筒举高。
晏臻笑着看了眼，说道：“那可多接一些，姐姐给你做吃的。”
“好。”灵儿笑点头。
仆妇婢女上来，把灵儿哄着回东竹院去了。
“那我也要。”墨无言开口。
晏臻扭头看他笑道：“还跟灵儿抢吃的？”
“你做的。”墨无言说道。
晏臻浅笑点头。
“好，也有你一份。”
二人含笑相视，周管家走过来，对二人行礼。
“二姑娘，三殿下。”他说道：“顾公子在客厅呢。”
两人这才过去。
顾文君从来不晓得吃醋是个什么滋味，从来都是受人追捧的他，上有公主喜爱，下有闺阁少女倾心，他从未觉得旁的女子若是对他人有情不喜他时他会是什么心情？
可看着二人郎情妾意眉眼传情的模样，他知晓了。
“顾公子倒是准时。”
各自坐下之后，晏臻说道。
“一直想再见公主，急切一些了。”顾文君笑说道。
周管家此时略皱了皱眉。
这话比方才更加不合适了，实在唐突，烟国的男子便是这样的？
且不说晏臻已经与三殿下有心，三殿下也在此处，便是一个没有所属的少女。
旁人男子来少女的家中做客，也不该说这等让人多心的话。
墨无言看他一眼，说道：“若是烟国人死在大启，会有什么麻烦？”
晏臻略一思索：“没有麻烦，意外总是有，死了自找凶手偿命便是。”
周管家一愣。
三殿下和姑娘在说什么？怎么当着人的面就讨论这个？
顾文君哈哈笑了。
“公主，三殿下，某记得，你们之间的婚约本就不成文。”他说道，目光带着挑衅落在墨无言的脸上：“而且，启帝陛下不是……毁约了吗？这男未婚女未嫁，旁人也是有机会的。你说是不是？三殿下。”
嘶！
什么情况？
怎么一回事儿？周管家心头突突的跳，看向顾文君。
这男人真是不知羞耻，这种话竟在别人的家中当着人的面说出来，周管家瞪眼，寻思要赶人。
挑衅。
墨无言和晏臻相视一眼，墨无言脸上不见丝毫怒火，眉眼甚至冷淡极了。
“确实。”墨无言浅笑。
他竟然笑了。
周管家觉得自己跟在老爷夫人身边这么些年锻炼出来的心性定力，都有待加强。
“顾文君，你只是一个官家之子，纵使出色，却也没什么建功立业，如何能跟随使团来到大启？”墨无言看他说道。
顾文君面上的淡然笑意悠的凝了凝。
细微的变化都叫墨无言和晏臻看到了，即便他掩藏得很快。
“你到底还有什么身份呢？”墨无言问道。
什么身份，只是烟国朝臣的一个儿子而已，还能有什么身份？一个长相比较出色的书生，颇得烟国公主喜爱。
或许是还有别的原因？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为何一个朝臣之子，也无似晏臻当初出使烟国时，身有大功，才能一同前去。
为何他能来？来此做什么？为何旁人对他颇为尊敬？
只是因为他文采比较好，谋算也多吗？
不，不是。
“说笑了，只是陛下对顾某比较喜爱罢了。”顾文君压下心中的异样，浅笑说道。
他手伸出去，拿回茶几上的折扇，轻轻的敲打左手心。
这个动作很自然，也很简单。
而且，大多自诩风流的书生都会拿一把折扇，做一做这样的动作。
他心里有些乱了。
墨无言收回目光，端起边上的茶水，才发现茶水已经略有些凉。
周管家看到，忙出去吩咐婢子上新茶。
“顾某来，只是有一事想要与公主说。”顾文君看晏臻笑道。
晏臻抬眸看他。
“顾公子请讲。”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