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晟几乎是瞬间皱起了眉头,胶囊卡在喉咙里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有点犯恶心。
这种感觉他很多年前好像经历过?一样。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些并不属于他的记忆，一个女人的手用力地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把一瓶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药片的苦味儿弥漫了整个口腔,那种感觉太过真?实?。
可他不记得有谁敢这样对待他。
夏沫涵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你直接咽下去啦？”
“嗯。”
“这样吃,没事吗？”
“没事。”
他除了没事还能说什么，他说自己卡住了,这也?太丢人了。
他一个连发型乱了都十分?在意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看到自己这副窘样？
她把另一颗药放到他面前：“还有一颗,也?这样吃吧！”
他喉咙里就卡了一颗,她竟然还想再让他卡一颗？
凌晟无奈地看了夏沫涵一会儿,而?后颇为宠溺地说道：“涵涵,你是故意的。”
说罢就直接拿过她手中的水杯，拧开盖子仰头猛灌了几口，才将卡在他喉咙里的那颗药给冲下去。
夏沫涵眼中有狡黠的光闪过,她的确是故意的。
刚刚他要是说自己卡住了，她就把水给他了，谁让他不说的。
即便是故意的，她还是一脸真诚地对他说道：“不是,我以为你真?的可以这样直接咽下去。”
她说着?就把手里的药递到他唇边，示意他吃下。
他低头用嘴含住那颗药，抿进了嘴里。
又喝了几口水，才将药冲下去。整个过?程,乖得不像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夏沫涵觉得凌晟不吵不闹的时候，他的眼神很像她之前遇到的一只狗。
可怜无辜中还透露着一点乖巧。
她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发质很柔软,摸起来和那只狗很像。
凌晟愣住了。
他长大之?后好像还从未被人这样亲切温柔地抚摸过。
除了上次陆远出现的那次。
当时她也?是这样摸着他的头，安慰自己。
可是后来，陆远那家伙发神经把她给吓到了。
夏沫涵在摸了几下之?后，才反应到自己在干什么。
她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凌晟本来正闭着眼在享受着?她的抚摸。
她怎么突然不摸了？
他心中一急，刚想说话。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他一个没控制住吐了出来。
吐……吐到了她白净的鞋子上。
看到自己把她的鞋子弄脏之后，凌晟想跟她道歉，然而他现在根本无法说话，刚一开口就又吐了一地。
凌晟想要原地去世了。
他这是在干嘛！
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来见她，她喂他吃个药还被卡住，好不容易咽下去还在她面前吐了出来。
更尴尬的是还吐到了她的鞋子上。
幻灭……
她这以后还怎么喜欢他，她一定嫌弃死他了。
凌晟低着头不敢看她。
陆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吐了一地，把对方的鞋子弄脏了。
他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他迅速地蹲了下来，护住了自己的头。
陆远声音颤抖地说道：“不要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吃不下去，真?的吃不下去。”
夏沫涵不知道凌晟怎么了。
是因为她让他吃药，他才吐的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打他？
她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有些心疼。
“没事的，吃不下去就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靠近他，却见他往后躲了一下。
“你别怕，我不打你。”
陆远是不会相信那个女人的鬼话的。
她每次都说着?不打他，可是每次她都会装作要抱他的样子。
一旦他靠近她后，她就会往死里打他。
他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她不爱他，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小时候，他就是因为发烧，胃不舒服。
吐到了她准备穿着去参加典礼的晚礼服上，那次他差点被她打死。
他要杀了她。
只有杀了她，他才不用继续挨打。
他瑟缩在地上，假意对她祈求道：“你能抱抱我吗？”
夏沫涵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地靠近他，在他身侧蹲了下去，准备张开双臂去抱他。
哪料凌晟突然回头，将她摁倒在地上，还掐住了她的脖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来不及反抗，夏沫涵觉得自己瞬间就无法呼吸了。
陆远睁着?猩红的眼睛，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对她哭诉道：“你完全可以不爱我，可是为什么要打我？你必须死，必须死！”
她被他掐得讲不出话，只知道用力地掰着?他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可是无济于事。
她大概要死在夏章的办公室里了。
凌晟一定是疯了！
夏沫涵放弃了挣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陆远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才放开了她，他坐在她旁边冷冷地笑着?，所有伤害他的人，都必须死。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没有丝毫的愧疚。
他再度看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样貌竟然在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
女人身上的衣服，也?从晚礼服变成了校服。
他急切地看向四周，这里并不是他的家，更像是一间办公室。
他……
他刚刚掐死的人是谁？
陆远趴到自己刚刚掐死的人面前，看到了已经闭上眼的夏沫涵。
还看到了她脖颈上已经结痂的刀伤。
他慌张地碰了碰她的脸：“涵涵？”
夏沫涵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开始剧烈地摇晃着?她。
“涵涵，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
“你怎么不理我？”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怎么连你也?不要我了？”
陆远已经疯了。
一只手在下面轻轻地推了推他，陆远蓦地停住了。
她动了，她还活着！
夏沫涵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别，别再晃我了，我快，被你晃死了。”
他将她摁在怀里：“涵涵，我想你了。”
她一把将他推开：“你不是凌晟。”
陆远似乎有些激动，他再度逼近她，怀着?欣喜对她问道：“你记起我是谁了？我们……”
“别再说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是谁！我只知道每次你一出现，都会做些很奇怪的事情。”
夏沫涵说完从地上起来，拉开夏章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陆远的内心有些受伤。
他被夏沫涵打击到了，难道他不该出现吗？
不。
没有人能决定他出不出现，只有他自己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陆远看到已经倒在地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捡起来盖好杯盖。
他带着她的水杯，走出了这间办公室。
回到25班后，陆远望着?眼前的水杯发呆。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凌晟和她都发生了些什么。
他努力搜寻着凌晟的记忆，可是越想就越是头疼。
物理老师中途还把他喊起来提问了两次，问的都是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他后来觉得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就睡过去了。
凌晟是在黄昏时候醒来的，已经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他的喉咙有些不舒服，就咳了两声。
安暮昭听到声音就知道他醒了，回过?头悄声对他说道：“好点了吗？”
凌晟有些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夏沫涵给他喂药，还温柔地轻抚着?他的头。
然后，后面就是噩梦了，因为之后他在她面前吐了。
他的头有些晕，分?不清楚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安暮昭拿着他桌子上的水杯，轻敲了两下桌子：“哎，我和你说话呢？你没事儿吧？”
凌晟的目光被这个浅蓝色的水杯吸引了。
在梦里，这是夏沫涵的水杯。
不，不是梦。
他的思绪渐渐地变得清楚了些。
可是，为什么在夏章办公室吐完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怎么回到25班的？
他对安暮昭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啊。”
凌晟心里一沉，陆远又出现了。
“那我回来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情没？”
“没啊，就物理课上被叫起来回答了两次问题。”
凌晟平时别的课不听，但?是物理课多少还是听一些的。
这次大概是物理老师发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好好听课，才把他喊起来的。
还喊了两次。
他看向自己的手，手背上有掐痕。
陆远出现的时候，夏沫涵也?在那里。凌晟已经无法再去细想些什么了，陆远肯定是又欺负她了。
凌晟觉得有些纳闷。
陆远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么总是在他和夏沫涵独处的时候出现？
下课铃响后，他没有去食堂。
而?是跑回了宿舍。
陆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他吐后漱口，他总觉得自己喉咙里一股子苦味儿。
凌晟脱了衣服，迅速洗了个澡，还用牙刷狠狠地把自己的口腔内壁刷了个遍。
等他把自己收拾好跑去食堂的时候，看到夏沫涵已经吃好饭了，正站起来在收拾餐盘。
他看了看她脚上的鞋子，已经换了。
他走到她面前，接过她的餐盘：“涵涵，我帮你。”
夏沫涵看他换了身衣服，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凌晟了。
她把餐盘丢给他，转身就跑。
凌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端着餐盘显得格外尴尬。
合着?他就是个收餐盘的？
凌晟把餐盘放到回收带上，快步追上了她。
他轻轻扯住她的衣袖，温声说道：“对不起。”
然而她光是听声音，根本听不出来他们谁是谁！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手，试探地问道：“你是？”
“凌晟。”
“你怎么证明你是凌晟？”
这可把他给问住了。
凌晟也?没想过，有一天他竟然需要向别人证明他是他自己。
看他久久不回答，她对他说道：“别装了，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