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很懒,账号id都是:Yan。
头像也是万年不变的书架图。
所以当她点了关注的那一刻起,他就认出了她。
或许是怕被人摸过去她的私人账号,李绝楷回关她时也是私密回关。
她依旧没同意他的微信好友添加,在对话栏那无所谓地回复了他一句:【哦。】
关注他只是欣赏他的拍摄风格,而且他账号里分享的一些电影品味貌似都不错。是那种书颜就算不认识,但刷到也会关注的博主类型。
她没别的意思,也就心安理得地没接受这个好友申请。
【伤口别碰水,记得擦药。】
或许是发现这样也能聊天,李绝楷没再提让她通过他好友验证的事。这是他发来的第二句话。
第二天是周末,因为睡得早,书颜起得也早。
她洗漱完从阳台那往下看,并没看见像往常那样,老太太该在院子里浇花。她正纳闷地往楼下走,边喊着:“外婆———”
“哎,在这呢。”宁涓摘下老花镜,有些仓皇地想把照片收起来。
书颜这会儿已经下楼了,看见了老人没来得及的动作。那张照片是早些年外公还在世时,她和她母亲回来一块拍的。
她声音放轻:“外婆,您又想她了吗?”
“想有什么用啊,万般都是命。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就算了……就是苦了我们颜颜,十几岁就没了妈妈。”
宁涓说不下去,几度哽咽,又宽慰地拍拍女孩瘦削的肩膀,把照片给她交代放回去。起身:“不说了,过了这么久。我去给你把早饭端出来。”
一年前发生的那场车祸,当时书颜也在那辆车上。
但那辆失控的货车撞过来时,她被用力保护地抱紧,失去呼吸的是书颜妈妈。
如果那天,她没来接书颜放学。
如果那天,他们不急着搬家。
如果那天,没有这么多记者围着车。
如果那天,是像平日里那样,由书颜的父亲来接她。
……
随便一个可能改变的瞬间,那辆失控的货车也许还是会在那时那刻撞过来,但书颜的母亲或许就不会死。
可以说是因为书父工作上的失误,才间接导致了她们碰上这场意外。
书颜转身,看向老人家佝偻着向厨房走去的身影。
可是外婆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她只是单纯地信以为那是一场人祸事故,连怨恨对象都找不到。也不知道书颜父亲为了逃避这些事情,早在今年时就出国定居。
“颜颜。”宁涓的声音从厨房那传来,“你小晖哥哥早上打电话来了,说请你去给他过生日。”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在相框玻璃上。
书颜仓促抹了下眼睛,清咳了几声,确认没哭腔之后才回答:“不想去……我都没准备礼物。”
“我做了糕点,你给他带过去也一样算礼物。周末也不见你出去玩。”老人家忧心忡忡地端着饭进屋,问道,“是不是换了学校,就没有交到新朋友了啊?”
书颜回到餐桌上,皱皱鼻子,委屈巴巴地澄清:“谁说的,我有交到新朋友的。”
最终,还是没拗过宁涓想让她去社交的决心。
她在手机上找郁晖问他现在住的具体地址,这几年过去,大家都有变化,住址也不再是以前的。
【深南湾1号,从园林过来左边第二栋8楼,电梯密码1208。】
打车报上这个地名过去时,司机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闲聊起:“小姑娘是网红啊?”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这一块的公寓都是富人区。
而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作为家居房一般都不买这种几百平米的海景大平层,大都是明星网红购置、租住的居多。
书颜摇头:“不是,我朋友住那。”
深南湾依山傍海,地理位置算本市最好的之一。
到小区门口前面几十米的位置,非户主的外来车辆就进不去了。郁晖显然跟下面人打过招呼,一听又是深高学生过来参加生日party的,门卫立刻放了行,还耐心地给她指了下摆渡车的位置。
或许是早上想起妈妈的事,书颜兴致一直不太高。从园林那穿过去,倒是撞见一个熟悉的人。
男生穿了身休闲T恤,黑色抽绳运动裤。额前碎发被风吹乱,整个人透着股起床不久的懒劲,就在她前面几米走着。
他手上还牵着一条大狗,正是她昨天在照片里看见的边牧。
这块区域,家境优渥的独居年轻人也不少,郁晖就是一个例子。
书颜稍稍诧异后,并没多大反应。
她没打招呼的意思,那条狗却突然停住步子,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并且望着她手里那篮子糕点跃跃欲试。
“……”
还真是狗鼻子。
狗主人这时朝着狗的视线一起望过来,挑了下眉:“你来参加郁晖的生日聚会?”
“他也邀请你了?”
就知道郁晖邀请的好友会从上到下来一屋子。
李绝楷拽了拽狗绳,点头:“请了,我没去。”
她表示疑惑:“那你过来?”
“我住处就在他家楼下那层。”李绝楷注意到狗一直试图扒她的手,拉开点打了下边牧脑袋示意它安静,又瞥了眼篮子,“你做的?”
书颜摇头:“我外婆做的。”
李绝楷轻皱了下眉:“你外婆给他做甜品?”
“我外公生前和郁晖的爷爷是好友,她让我带过来的。”
书颜发现自己解释得有点多,本质和他也不熟。
到了那栋楼下,大门口那因为装修门槛还没弄好,昨晚下过雨,这留下了一滩挺深的泥水没处理。
书颜今天穿的是条及脚踝的白裙子,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泥水弄脏。
那只边牧犬看她犹豫不走的样子,自发朝前跳了过去,先给她做了个示范。
李绝楷也看出她的难题,站在她旁边不经意地说了声:“有个办法。”
“什……”她抬头看他,话没说完就惊呼了一声,参杂着惊吓中的气急败坏,“李绝楷!”
腰部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箍紧抱了起来。
下一秒她双脚腾空着,少年带着她往前跨了一步,越过了这摊泥水。
李绝楷很快松开手把人放下,解释不像解释,撂下轻飘飘的一句:“怕你溅我一身。”
见她仍旧气呼呼地看着自己。他闲闲地斜额,像是火上浇油般补了一嘴:“不过你刚叫我名字,叫得还挺好听的。”
“……”
书颜不动声色地抻平弄皱的裙子,霞红色在耳尖蔓延。她捏紧了手里的甜品小篮子,显然不愿意接下这句调侃,气冲冲地往前走。
“书颜。”
他站在原地,喊她。
“书颜。”
她依旧不应。
李绝楷锲而不舍地继续叫人名字:“书颜。”
外面开着园丁车的工人朝楼里的他们看过来。
书颜发现自己明明挺淡的脾气,却在他面前总被激得忍不住发作。烦躁转身:“你在喊什么?”
周末的一楼会客厅根本没人,她刻意拔高的声音在大楼里回荡。李绝楷愣了下,往后边指了指:“电梯在这边,你那边是物业中心。”
“……”
紧接着,他看着她一股火气没处发,又快步流星地从自己身侧经过,往电梯里走。
李绝楷手插进兜里,慢慢地笑着跟在她身后。
这栋楼的户型都是200平的平层外带阳台游泳池,客厅和卧室占空间最大。
一层一户的楼型,房门就这么开着。屋里装饰大概是郁晖母亲的审美,偏别墅风格,古典和奢华并存。除湿雾化壁炉在正中间烧着,火苗映在米白色的地板上。
屋里过生日的气氛很足,气球到处都是。
书颜拎着篮子进去时,看见大概几十个陌生面孔各扎了几个小堆,聚在游泳池盘的长沙发那玩剧本杀,还有已经穿着泳衣在池子里玩泡沫球嬉戏的。
寿星从房间和女朋友一起出来,和她撞个正着:“来了。”郁晖努努嘴,示意道,“吃的放我冰箱里。”
书颜对他身后的郝娅芫还有点印象,见怪不怪。这两人衣服都有点乱,光是刚才一起在房间里干了什么都够让人遐想的。
郝娅芫跟她招手打过招呼,红着脸先去了那堆朋友里。
郁晖捏了把女友的腰,又转过头:“书颜,别说我不照顾你啊,我把你们班的好几个女生也请过来了。”
书颜关上冰箱门:“我们班?”
“段小雅和她前桌在那呢。”他指了下阳台那正在往嘴里塞樱桃的两个女生。
书颜没见到另一张面孔,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门被叩响,一道女声响起:“您好,请问这里是芫小姐家吗?”
程知站在门外,手里拿着99个氢气球和他们碰上面。她错愕了一秒,拿着手机晃了下:“电话好像一直打不通。”
“芫小姐是我,我点的爱心氢气球!”
室外的郝娅芫这会儿跑回来,抱着郁晖的手臂,讶异地看了门口女生一眼:“你是程知吧!居然这么巧。”
程知看了眼屋里环境大概也明白过来,进屋两步,把气球沾在天花板上:“我兼职外卖跑腿的。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
“一起进来玩嘛!”郝娅芫热情道。
郁晖也在女友暗示下接话:“进来吧。我订的蛋糕太大,人多才分得完。”
从始至终,书颜这个局外人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抿了抿干涩的唇,把桌上的饮料拿了一杯递给她:“等吹完蜡烛,我和你一起走吧。”
“谢谢。”
程知没拒绝。
程知和书颜不同,因为一直在学生会里工作,对这里的学长学姐大都有浅淡的交情,所以也频繁被拉入小团体里一起玩。
与其说玩游戏,不如说是玩她。
程知太木讷,在郝娅芫那堆人里总是输了被罚喝那些人胡乱加的调料汁。
人声喧嚣,段小雅坐到书颜旁边一起喝果汁,不解道:“班长居然也会来这种局啊,她玩得好像不是很转。”
也许是因为知晓少女心思,书颜也只是在一边有些感慨地看着。
她端起空掉的果汁杯子走去厨房那,听见从洗手间出来的两个女生在聊天:“娅芫为什么要拉四班那个书呆子玩啊?好菜,玩个狼人杀都不会。”
“那个啊?明摆着羞辱她呢。”女生笑了下,“娅芫在那个书呆子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发现她偷偷写了一整页郁晖学长的名字。”
“卧槽,她疯了吧,这书呆子不是很穷吗?鞋子都开胶了。”
“可能以为攀上郁晖能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吧。”
嘲讽的声音从厨房门口飘过,书颜脚步停顿了片刻。
重新坐回泳池边的那张软塌里时,房子太大,娱乐设施也多,段小雅不知道又去加入了哪一伙人里。而程知那个团体里不知道是怎么定的游戏规则,已经闹到要么喝一杯酒脱一件外套的程度了。
郁晖和一伙男生在室内的VR室玩,完全注意不到泳池这的风云涌动。
郝娅芫身旁一群女生搭腔道:“哎呀程知,不要玩不起嘛,这里都是女孩子啊。”
“我们不是男生啊?”泳池边上几个玩水枪的男生笑着说。
“你们算什么男生!”郝娅芫伸手去扒程知身上那件衬衣,笑得却天衣无缝,和和美美,“愿赌服输,对吧?”
书颜手里的杯子重重往玻璃茶几上一放,正要过去。但泳池边那一片的瓷砖都被水弄湿,踩着就滑。
她本就摔伤还贴着纱布的膝盖碰到茶几一角,磕得生疼,腿软地差点往后摔。幸好一只手牢牢地拽住她手臂,声音有些冷:“瘸子还爱多管闲事。”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李绝楷,他白T外面加了件外套。像是刚来不久,但从这句话里能听出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书颜近半个小时的情绪强行忍住,冷淡道:“不用你管我。”
“是吗?”随着这句话说出,他微哂了下,松开了攥住她的手。
书颜身后就是泳池,失去唯一的牵制后,直直背朝后边摔了下去。